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@Dreaming工作室 三月份主题:秘密花园
亚瑟躺在床上,脸色苍白得像身下的床单,他右手边的架子上挂着吊瓶,里面还有半瓶没输完的药剂,我坐在一边的圆形凳子上看着他。
我有些困了,我已经一夜没有合眼。
“阿尔弗雷德……”我在朦胧中听见亚瑟微弱的声音,微弱得就像将落日的光。
“阿尔弗雷德……我……”
“我……”
我躺在清爽的床上,窗帘拉了一半,阳光透进来照耀着天花板,把它的一角映得金子一般明亮。
我向天花板举起双手,白色短袖的袖口沾着些泥土,还有些湿。我家的对面是一片小树林,我刚从那里回来。
我的家人从不让我单独跑去那里玩,他们跟我说里面有狼,会把我吃得连骨头都不剩。
我今天借着出去派发报纸的空档骑着单车围树林绕了一圈,途中摔了一跤,掉进了树林与公路交界处的草坑,衣服上可能是挂了带刺的草,结果回家之后被家里人发现了,他们给我处理了伤口之后把我关了禁闭。
我翻了个身,面朝我乱糟糟的写字台,角上除了废纸团还放着一小堆糖纸,几根圆珠笔横七竖八地躺在桌子中央。
“还是睡一觉吧。”我盯着从外面锁住的房门对自己说。
我是被翅膀振动的声音吵醒的。
我的房间里似乎进了一万只乱飞的甲壳虫,我连续翻了好几个身,那声音还在耳边响着,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。
我睁开眼,四周黑漆漆的,看起来已经是晚上了。
我伸手够到了台灯开关,我按下它,房间里瞬间亮了起来。
“嘿!”
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叫,我向那里看去,一个金色头发的家伙正站在那里,用手捂着脸:“你为什么突然开灯啊!我的眼睛!”
“你是谁?你来这里干什么?”
“你能看见我?”那人慢慢放下挡着脸的手臂,我看见他祖母绿色的眼睛和粗粗的眉毛,“我叫亚瑟•柯克兰,我的小精灵刚才飞到你家来了,我正在找它。”
“那你找到了吗?”我跳下床去,“用不用英雄我帮你找找?”
“不用了,你看不见它的。我手里现在就抓着它呢。但你居然看得见我,他们都看不见我的。”
“因为我是英雄嘛!”
我看着那个叫亚瑟•柯克兰的人的手,手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。
“你能看见精灵?”
“我当然可以!你是笨蛋吗?我看不见的话,怎么找它?”
“我怎么才能看见它呢?”
“到过我家的人都看得见它。”
“你家在哪?”
“在森林里。”
“啊,好吧,看来英雄我去不了了。”我有些失望,坐回床上。
“啊……也许你可以。”亚瑟在我旁边坐下,手里紧攥着那只我看不见的精灵,“我可以让这个房子的时间暂停那么一小会儿。”
“真的?”
“真的。”亚瑟打了个响指,“好了,暂停了。”
“但是我怎么知道你是真的暂停了?”我从旁边抓起枕头抱在怀里,“说真的,我现在怀疑你是专抓小孩的骗子”
“你这个笨蛋,”亚瑟又打了个响指,“你现在拿好你的枕头,我数到三你就扔!”
我照他的说法做了,一声响指过会,枕头停在了半空中。
“你瞧,暂停了。”亚瑟指着天花板上的枕头对我得意洋洋地说道,“走吧,我带你去我家。”
我和亚瑟从窗户翻了出去,此时我无比感谢我把卧室选在了一楼,我们从外面走过去,透过我家客厅的窗户我看见我的爸爸正在看电视,他拿着遥控器似乎正打算换台,现在他的手停在半空中了,我还看见正在吃苹果的妈妈,她拿着苹果刚刚咬下去,现在这个动作也停住了。
“看什么呢?还不快走?路还远着呢。”亚瑟在前面催我。
我又看了一眼客厅里的两个人,跑着去追亚瑟。
亚瑟的家不大,但是很有意思,我一进门就看见亚瑟手里挥动翅膀的小东西了,那是个白色的毛绒绒的小家伙,亚瑟松开手,它就飞走了。
“这里真棒!”
“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。”亚瑟回身关上门,看着我说。
“本英雄叫阿尔弗雷德•F•琼斯。”
那天在亚瑟家玩得很愉快,他管他的房子叫做“秘密花园”。
后来我又去过几次,他的房子后面有一片修剪整齐的草地,他说他打算在草地上栽些花。
“亚蒂!你看!本hero已经长得比你高了啊!”
“什么……咳,啊,混蛋,但是你还不是像个十来岁的孩子一样把你的房间弄得一团糟,然后被关了禁闭?”亚瑟的脸红通通的,对我翻了个白眼,随后又拉着我的手带我去看他的后院。
“你看,我种了花,我还在那边摆了桌子可以用来喝下午茶。阿尔弗,你应该晚上来的,晚上可以看见星星,还有萤火虫。”
亚瑟其实和我有个约定。
亚瑟将变成人类,他将和我一起生活,他说他会住进我的房子,他会陪着我。
我睁开眼,眼前是充满药水气味的床单,亚瑟的吊瓶已经换过了。我看着他,亚瑟平静地躺在那里,睡得很熟,我有点想念树林里有些潮湿的泥土气味。
我依然很困,朦胧间我紧紧握住了亚瑟冰凉的手,我似乎看见了窗外闪动的光,有什么东西刚刚飞过。
我再次醒来的时候亚瑟已经消失了。他不见了,就像他当初告诉过我的一样。
“阿尔弗,你要接受一个事实,如果……如果我变成了人,就像现在这样,我总有一天会消失。”亚瑟低着头,我们一起走在街上,身后是西斜的太阳。
“我总有一天会离开,我会像天使那样展开翅膀飞走,阿尔弗雷德。”
“那又怎么样?你又不是今天就要走了。”我看着他笑,没把他的话当回事,“呀!你的甜筒化了!”
亚瑟赶紧扭过脖子拯救他正化成水的甜筒,一边舔着流到手上的糖液一边责怪我没有早点提醒他。
我坐在街边的长椅上,太阳就要落山了。我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了那张照片,照片里的亚瑟温和地笑着,照片上沾了晚霞的光。
这条街被落日染成通红,我站起来,走在没几个行人的砖石路上,影子被拉得又细又长。
我们第一次在这条街上约会那天,我提前赶到了,就自己坐在长椅上等着,亚瑟突然出现在我旁边,手里举着两个甜筒,把我吓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。
“你怎么……”
“因为我依然可以让时间暂停啊,笨蛋。”
我独自走过这条街,我不想回头看那即将消失的阳光。街上只留下我孤独的身影。
我明明紧握着他的手,但他还是在我眼前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我再次去了“秘密花园”,我坐在屋后的草地上,天暗了下来,草地上有什么东西一闪一闪的,是萤火虫,亚瑟常把它们比作天上的星星。风起时,它们飞走了,一片一片的像是闪着微光的云。亚瑟不在他的秘密花园里,他从未提过他离开后会去哪,我也不曾问过,我以为我们的日子还很长。
我回到家里,蜷在床上,我翻了个身,朝向窗户。本该睡着亚瑟的地方此时空荡荡的,只有我旁边有着凹陷的枕头和床头柜上的照片能证明他曾经存在过。
在睡着之前我努力向亚瑟的床位伸手,我不知道我想抓住什么,我把手放在微皱的床单上。这一习惯性的动作完成之后我才反应过来,以前的每一天,无一例外的,我都是拉着亚瑟的手睡着的。
我是被翅膀振动的声音吵醒的。
我微微睁开眼睛,看见太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了天花板上。